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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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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明儒学案>

钦定四库全书

明儒学案卷三十一

余姚 黄宗羲 撰

止修学案

见罗从学於邹东廓固亦王门以下一人也而别立宗旨不得不别为一案今讲止修之学者兴起未艾其以救良知之弊则亦王门之孝子也

止修学案

中丞李见罗先生材

李材字孟诚别号见罗丰城人南京兵部尚书諡襄敏遂之子登嘉靖壬戌进士第授刑部主事历官至云南按察使金腾故患缅而孟养蛮莫两土司介其间叛服不常先生用以蛮攻蛮之法遣使入蛮莫诱令合孟养袭迤西杀缅之心膂大朗长缅酋遂攻迤西孟养告急先生命将士犄角之土司大破缅於遮浪之上叩阙谢恩贡象二以功陞抚治郧阳右佥都御史先生与诸生讲学诸生因形家言请改参将公署为书院迁公署於旧学许之事已定参将米万春始至万春政府门生也嗾士卒为乱先生方视事拥入逼之守备王鸣鹤持刀向万春厉声曰汝杀李都爷我杀汝乃得免事闻先生闲住而万春视事如故明年万历戊子云南廵按苏瓒逢政府之意劾先生破缅之役攘冒蛮功首级多伪有旨逮问上必欲杀之刑部初拟徒再拟戍皆不听言者强诤上持愈坚法吏皆震怖刑部郎中高从礼曰明主可以理夺乃操笔为奏曰材用蛮败缅不无辟地之功据掲申文自抵罔上之罪臣子报功失实死有余辜君父宥罪矜疑人将効命天子视奏颇为色动长繋十余年发戍闽中遂终於林下先生初学於邹文庄学致良知之学己稍变其说谓致知者致其知体良知者发而不加其本体之知非知体也已变为性觉之说久之喟然曰总是鼠迁穴中未离窠臼也於是拈止修两字以为得孔曾之真传止修者谓性自人生而静以上此至善也发之而为恻隐四端有善便有不善知便是流动之物都向已发边去以此为致则日远於人生而静以上之体摄知归止止於人生而静以上之体也然天命之真即在人视听言动之间即所谓身也若刻刻能止则视听言动各当其则不言修而修在其中矣使稍有出入不过一点简提撕修之工夫使之常归於止而已故谓格致诚正四者平铺四者何病何所容修苟病其一随病随修着书数十万言大指不越於此夫大学修身为本而修身之法到归於格致则下手之在格致明矣故以天下国家而言则身为本以修身而言则格致又其本矣先生欲到归於修身以知本之本与修身为本之本合而为一终觉龃龉而不安也性情二字原是分析不开故易言利贞者性情也无情何以觅性孟子言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即是仁义礼智非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上又有一层仁义礼智也虞廷之言道心即中也道心岂中之所发乎此在前贤不能无差先生析之又加甚耳即如先生之所谓修亦岂能舍此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之可以为主宰者而求之杳冥不可知者乎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至矣此四端者亦曾有声臭乎无声无臭犹不足以当性体乎犹非人生而静以上乎然则必如释氏之所谓语言道断父母未生前而後可以言性也止修两挈东瞻西顾毕竟多了头而若单以知止为宗则摄知归止与聂双江之归寂一也先生恐其隣於禅寂故实之以修身若单以修身为宗则形色天性先生恐其出於义袭故主之以知止其实先生之学以止为存养修为省察不过换一名目与宋儒大段无异反多一张皇耳许敬庵曰见罗谓道心人心总皆属用心意与知总非指体此等立言不免主张太过中固是性之至德舍道心之微更从何处觅中善固是道之止宿离心意与知却从何处明善性无内外心亦无内外体用何从而分乎高忠宪曰大学格致即中庸明善所以使学者辨志定业分剖为己为人之界精研义利是非之极要使此心光明洞逹无毫髪含糊疑似於隐微之地以为自欺之主不然非不欲止欲修而气禀物欲拘蔽万端皆缘知之不至也工夫吃紧沉着岂可平铺放在说得都无气力两公所论皆深中其病有言先生出狱戍闽仍用督府威仪敬庵抚闽城外迎之劳问垂涕顷之正色曰蒙圣恩得出犹是罪人当贬损思过奈何一路震耀岂待罪之体先生艴然曰迂濶盖先生以师道自任不因患难而改不知者谓其不忘开府门面则失之矣

论学书百步激於寸括燕粤判於庭除未有种桃李而得松柏之实者毫厘千里此学之宗趣所以必谨其初也大学之所以先知止程门之所以先识仁者其意亦由此也乎故尝以为合下的工夫即是到底的学问到底的学问只了结得合下的工夫自昔圣贤恳恳谆谆分漏分更辨析研穷者岂有他事只是辨此毫厘耳【上徐存斋】 捉定修身为本将一副当精神尽力倒归自己凝然如有持屹然如有立恍然常若有见翼翼小心昭事上帝上帝临女母贰尔心视听言动之间时切简照提撕管归於则自然嗜欲不得干狂浪不得夺常止常修渐近道理切不可将本之一字又作悬空之想启卜度支离之证於坦平地无端横起风波躭延岁月所云月在澄潭花存明镜急切捞摸不着者正坐此病也【答弟孟乾】精神两字去本体尚隔一层心之精神谓之圣先辈

谓非孔子之语今人动欲辨体只为一向以知为体故槩以游扬活泼者当之此程伯子所以谓认得时活泼泼地认不得时只是弄精魂也【答朱汝钦】 挈出修身为本齐家不作家想治国不作国想平天下不作天下想自然意念不分渐近本地【答丁重甫】 大率一到发灵後终日终夜只是向外驰走闻声随声见色随色即无声色在前亦只一味思前忖後所以去性转远故就性一步则无非善者无非正者离性一步反是【答李汝潜】 六经无口诀每谓只有艮其背一句其实即是知止但大学说止善似止无定方易说艮背似止有定所以背为顽然不动之物如宋儒之说未足以尽艮背之妙因而指曰隂方名曰北极如世所云又不免落於虚元之见予尝看剥复两卦同为五隂一阳但阳在内能为主则隂无不从阳者故为复阳在外不能为主则隂无不消阳者故为剥如隂阳内外之辨而知止之妙可得识剥复消长之机而艮背之理可求艮背者非专向後只是一个复暂复为复常复为艮晦翁云自有人生来此心常发无刻无时不是向外驰走非知止如何收拾得非艮其背如何止宿得不获其身不见其人内外两忘浑然执中气象此艮背所以为千圣秘密也知止执中盖是一脉相传故程伯子以谓与其是内而非外不若内外之两忘内外两忘不专形容未感时气象无我无人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心溥万物而无心矣常止矣仁敬孝慈信随感流行自然发皆中节真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也 人岂有二心人知之知其无二心而虞廷授受何以有人心道心之别须知有二者心无二者性有二者用无二者体此尧之命舜所以只说允执厥中也危微者以言乎其几也道心人心者以言乎其辨也惟精者何正有见於道心人心之不一而恐其或二於中也惟一者何正有虑於道心人心之不一而欲其常一於中也常一常精厥中允执乃无适而非道心之流行而中常用事矣中庸曰率性之谓道故道心者中之用事也刘子所谓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汤亦曰维皇上帝降衷於下民若有恒性民之中天之命也故子思直以喜怒哀乐之未发者当之从古言中未有若此之端的者大学直将心意知物列在目中归本修身归止至善意亦如此独所云道心人心者似正审几之要大学不及之耳不知心何为而用正为其有不正而正之也意何为而用诚为其有不诚而诚之也知物皆然正而诚者即所谓道心也不正不诚者即所谓人心也但虞廷之所言者畧而大学之所列者详头面稍不同致读者未解耳执字昭然与止不异盖皆不是影响卜度转换迁移之法【答陈汝修】 知即是行行只是知此知行所以本来合体也知到极处只体当得所以行行到极处只了当得所以知此知行所以本来同用也 阳明以命世之才有度越千古之见诸所论着者无一非学圣之真工而独其所提掲者以救弊补偏乃未惬孔曾之矩要今致知二字虽并列於八目之中而知本知止乃特掲於八目之外以致知为知本於理固所不通谓知止即致知於用亦有未协必欲畧知本而掲致知五尺童子知其不可孔子之所以开宗立教者舍知本之外别何所宗曾氏所以独得其宗者舍知本之外别何所学三省则修之矩矱一贯则止之渊源世之学致知者既不肯认多识之科而知上立家其致则一失在於习阳明之熟而不觉其信之深於孔曾反入之浅也【答董蓉山】 二十年前曾见一先辈谓乾知即良知不觉失?乾主始物坤主成物知者主也昔贤之解不谬就令作知字看亦如知府知州之类谓乾知此事即乾管此事也岂得截断乾知谓天壤间信有乾知与良知作证印乎果然则坤作成物又将何以截之何以解之此真可谓欲明良知而不复究事理之实且不察文理矣乾阳物也坤隂物也程子曰乾者天之性情乾坤两字已是无名之名而又谓乾有知杜撰无端可为滋甚曰然则如子所云乾知既无良知亦无有乎曰非然也知一也不可以体用分然虑不虑判矣则良不良之所由分譬之情一也亦不可以体用分然有为无为判矣则善不善之所由别情固性之用知亦心之发也鄙所谓分别为知者是也虽良知亦分别也孩提之爱敬非良知乎知亲知长知爱知敬分别也乍见之怵惕恻隐非良知乎知孺子之入井知可矜怜分别也故知为分别无分於知之良与不良也若以良知为体又曰良知即是天之明命则大学一经之内於致知之外又掲至善又点知本则所谓本与善者又将安所属乎若云知即是本大学只合说知知又安得说知本若云知即是善大学只合说知止又安得说止善易曰一隂一阳之谓道继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性亦何名只合说善故孟子道性善大学说至善中庸要明善以谓不明乎善则不能诚乎身也正是不知止於至善则不能修乎身也岂可强心之用为体抑天之命为知困知记曰天吾未见其有良知也地吾未见其有良知也日月星辰吾未见其有良知也山川草木吾未见其有良知也求其良知而不得安得不置天地万物於度外乎其言似朴其理郤是大率与万物同体者乃能同万物之体与万物作对者即不能同万物之体知亲知长毕竟爱行於亲而敬行於长也有分别即有彼此非所谓与万物作对者乎而欲持之以同万物之体以是为大人之学所以立教开宗复命归根之宗窽也可乎不可乎曰然则如子所云知果无分於良与不良则将任其知之良不良而亦无贵於良知矣乎恐於理不尽也曰不然孟子曰人之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良知之名虽云起自孟子而指点良知之亲切者亦莫过於孟子世之学者但漫曰良知良知曾不思知之之所以良者自何而良所以不良者自何而不良知知之所以良者自於不虑则学之在我者亦当反之於不虑而後可以致知之必良乃直於知上立家用上磨擦分别上求讨是欲以求不虑之名而先求之以有虑之实也而可乎孔子曰吾有知乎哉无知也又曰盖有不知而作之者我无是也以知为体孔子不闻知及者当求其所及之事而知非体也仁守者当求其所守之事而仁非体也此等仁知又就用之德看盖指能择者为知而能守者为仁也不可便执为实体也智譬则巧亦同此类若必执智为体则所谓圣与仁者又将安所属乎譬之大学言知本矣又言知止矣孟子言知性矣又言知天矣若脱却止本而直谓大学以知立教以知为体遗去性天而直谓孟子以知立教以知为体不几於不揣其本而齐其末按图之似而直指之为骏也乎故大学未尝废知也只不以知为体盖知本非体也大学未尝不致知只不掲知为宗盖知本用不可为宗也惓惓善诱一篇经文定万古立命之宗总千圣渊源之的只是教人知本只是教人知止身心意知并列於八目之中特掲修身不复及心意知也此岂无谓而然无所见而为是说乎此其中真有千圣不传之秘而非豪杰之士必欲继往圣开来学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者不足以与闻乎斯义也 从古立教未有以知为体者明道先生曰心之体则性也伊川先生曰心如谷种仁则其生之理也横渠先生曰合性与知觉有心之名亦是性为心体之见晦庵先生曰仁者必觉而觉不可以名仁知果心之体也谓知即性可乎仁为生理生理即性也觉不可以名仁知独可以名仁乎知不可以名仁又可以为心之体乎释氏本心圣人本天盖伊川先生理到之语古有以公私辨儒释者有以义利辨儒释者分界虽清卒未若本心本天之论为覆海翻苍根极於要领也故其斥释氏也专以知觉运动言性谓之不曾知性此固章句士所熟闻而熟讲者乃独於学问之际欲悉扫成言以附一家之说尽违儒训以狥释学之宗恐少有仁心者有所不忍也吾儒惟本天也故於性上只是道得一个善字就於发用之际觇其善之条理於恻隐也而名其仁於羞恶也而名其义於辞让也而名其礼於是非也而名其智亦总之只是一个善而已未尝云有善无不善将善与不善对说也有仁无不仁将仁与不仁对说也义礼智亦凖此後儒则曰无善无恶者心之体此无他则以其就知上看体知固有良亦有不良夫安得不以无善无恶者为心之体乎今有玉焉本无瑕也只合道得一个白字不可云有白而无黑也有水焉本无污也只合道得一个清字不可云有清而无浊也清浊对说必自混後言之善恶对说必由动後有之告子学问非浅只为他见性一差遂至以义为外何以明之公都子曰告子曰性无善无不善也以无善无不善为性正後儒之以无善无恶为心之体也在告子则辟之在後儒则宗之在释氏则谓之异端在後儒则宗为教本唯鄙之论似颇稍公而友朋之间又玩而不信也公者何即所云诸所论着者无一而非圣学之真功而独其所提掲者以救弊补偏乃未惬孔曾之心要吾辈善学先儒者有志圣学者学其诸所论着学圣之真功可也而必并其所提掲者不谅其救弊补偏之原有不得已也而直据以为不易之定论也可乎心斋非阳明之徒乎其圣学之真功心斋不易也未闻并其所提掲者而宗之不易也双江非阳明之徒乎其圣学之真功双江不易也亦未闻并其所提掲者而宗之不易也今而敢废阳明先生学圣之真功则友朋间宜羣訾而议之矣苟未废学圣之真功而独议其所提掲也则心斋双江两先生固己先言之矣归寂非双江旨乎而修身为本则非鄙人所独倡也常有言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贫子说金人谁肯信仆今日之谓也仆少有识知亦何者而非阳明先生之教之也念在学问之际不为其私所谓学公学公言之而已矣求之心而不得虽其言之出於孔子未敢信也亦阳明先生之教也 上天之载无声无臭戒慎恐惧要归不睹不闻昭昭灵灵者断不是体然除却昭昭灵灵亦无别可用以入止地之法门矣摄知归止原是不得已而形容之语易词言之即是个摄灵归虚摄情归性也但不可如此道耳悟得此则两者俱是工夫悟不得则两者俱成病痛【答朱鸣洪】 知常止自能虑不必更添觉字本常立即是敬不必更添敬字【答赖维新】 本末始终括尽吉凶趋避之理三百八十四爻其所判吉凶趋避有一不是此知所先後者乎知所先後则步步皆吉倒乱了本末始终之序则步步皆凶所谓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浑是一个止法此其所以能定能静能安着吉先从本立宗不至流到末上只一到末上即神圣工巧亦无有善着矣【答友】 一步离身即走向玉皇上帝边去亦非是盖以我对上帝则上帝亦末也【答凃清甫】 学问只有工夫虽主意亦工夫也但有自归宿言者有自条理言者自归宿上说工夫恰好是个主意自条理上做主意恰好说是工夫此止为主意修为工夫原非二事也譬之作文未有无主意而可落笔亦未有非落笔修词顺理成章而可以了却主意者也意到然後词到词顺然後理明不可将主意视作深修词视作浅又不可谓修词有可下手而主意则无可用工夫也至於无工夫处是工夫又自是止之深处修之妙手所谓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者也【答李汝潜】 丁巳秋侍东廓老师於清原会上时讲不善非才之罪廓翁命某某曰世间事但属伎俩知解者信乎有能有不能此所以可诿罪於才若夫为子而不孝为臣而不忠是所谓为不善也岂亦可云才不能孝才不能忠而直以不善之罪诿之於才乎 灵之体虽本虚而灵之用必乘气发窍之後後天之分数居多故任灵则必至从质从质则其流必至灭天除却返本还源归性摄知别无可收拾之处 学问之讲只在辨宗之难宗在致知则虽说知本说知止一切以知为体宗在知本则虽用致知用格物一切以止为归 主致知是直以有睹闻者为本体矣以有睹闻者为体而欲希不覩闻之用恐本体工夫未易合一也【答詹养澹】 自有天地以来此气常运自有人生以来此心常发晦翁此言仆窃以为至到之语未有孤坐兀兀寂然如枯木倚寒岩无一生发者也书云惟天生民无主乃乱彼言虽为命世者发吾徒学问之方岂不如是此大学所以必先知止也知得止则不论动静闲忙自然常有事干翼翼小心昭事上帝不显亦临无射亦保矣 从古立教未有以知为体者余二十年前即不信之矣故有致知者致其知体之说良知者发而不加其本体之知者也非知体也辛酉之岁又觉其非复为性觉之说今思之总是鼠迁穴中未离窠臼阳明先生曰良知即是未发之中即是寂然不动廓然而大公的本体尽力推向体边其实良知毕竟是用岂可移易大率救敝补偏阳明先生盖是不得已而为说己大有功於当世矣今亦何烦更论只学者入头本领处不得不当下讨明白耳间复书存翁有云先儒曰乃若致知则存乎心悟致知焉尽矣鄙人则曰乃若知本则存乎心悟知本焉至矣盖在致知则以知为体在知本则以知为用以致知为宗则所吃紧者要在求知以知本为宗则所吃紧者又当明本矣肯信此学直截从止上求窍本地归宗无端更?牀上之牀架屋下之屋则所云笼内之光笼外之光知觉之知德性之知与夫或以独知为良知或以独之一字为良知总属闲谈俱可暂停高阁倘犹未信斯言则烟波万顷灭没由君附赘悬疣疑团正结真令千佛禁口七圣皆迷岂予末学区区立语斯须所能判决旧答敬庵有云昔之支离者不过支离於训解今之支离者乃至支离於心体夫支离於训解昔贤犹且忧之而况支离於心体乎此语真可为痛伤者也儒者之论学事事归实释氏之论学事事归空事事归实盖直从立教开宗合下见性处便实直说到无声无臭不覩不闻至隐至微处亦无往而非实也故善所必有岂可言无恶所本无又不待说无善则仁义礼智从何植种恻隐羞恶辞让是非从何发苗无善无恶既均则作善作恶亦等盖总之非吾性之固有也见性一差弊盖至此推原其故则以其只就用上看体直於知觉运动之中认其发机之良者据之以为天命之体岂知天之发露固有人之作用亦多不然则何以同一心也端绪之危微稍分而道心人心截然若两敌者乎即此而观则知知觉运动不可言性儒者之学断须本天程朱之论固自有理之到处者也【答凃清甫】 才说知本便将本涉虚玄才说知止便尔止归空寂才说修身为本却又不免守局拘方狥生执有此学所以悟之难也【答李思忠】 体则万物皆备用则一物当几格物者格其一物当几之物也鄙人诚有是说亦因学不明本者故将格物悬空讲之无有事实有不得已而为之言其实合家国天下通为一身自是万物皆备固无烦於解说在家修之家在国修之国在天下修之天下亦自是一物当几何所容其拟议云然者若有似於言之近工描画支离亦恐渐远本实落旧见解此鄙人所以不甚道也只实实落落与他挈出知本为归宗知止为入窍使人随事随物而实止之实修之即所云格致诚正者一切并是实事实工岂不痛快简易心无不正不必更动正的手脚有不正焉而修之即止之矣意无不诚不必更动诚的手脚有不诚焉而修之即止之矣知无不致不必更动致的手脚有不致焉而修之即止之矣物无不格不必更动格的手脚有不格焉而修之即止之矣是皆所谓格物也致知也然齐家也齐其固有之家治国也治其固有之国平天下也平其固有之天下非因齐治均平之事至而後有是家国天下也此吾所以谓之体则万物皆备也然当其齐家也不可二之国矣当其治国也不可二之天下矣虽均平齐治之事交至於吾前而吾所以应之者其当几之际毕竟只是一物而已虽诚正格致之用屡迁变动不居若甚无有典要而究其当几之际吾所以格之者亦毕竟只是一物而已此无所以谓之用则一物当几也格物者格其一物当几之物也可谓理不然乎【答李汝潜】 癸亥前曾因读易偶有触於本末始终之序於时全学未明知止之法亦所未悟只以易语强自支撑谓安其身而後动其身未安宁可不动易其心而後语其心未易宁可不语彷佛十年来乃近止地止地稍固作用处乃渐见轻省也大率同一格物以知本之旨用之则一切皆已分事以应务之心用之则一切尽人分事 圣人之知要从止出故必定静安而後贵其能虑後世之学先从虑上下手知上充拓此实本末始终之辨 予学三十年矣自省已躬絶无有悟愿从予学者学予之不悟可也切不可虚夸作慕大希高之想也【答友人】 谁能不用灵明但用之以向外驰走则为衆人之任情灭天用之以反躬归复则为君子之立极定命 由仁义而行者即是本天路径由仁义而袭者即是本心路径知有良不良总是一知决不可以驻脚本天而动则知自良本知而求良一切皆虑後事而知不可云良矣 须思命?只是一个善诀窍只是一个止如何反反覆覆必要说归修身为本必要揭出修身为本必悟此而後止真有入窍善真有谛当乃不为堕於边见也不然无寂感无内外无动静岂不玄妙少失分毫便落捕风镂尘弄影舞像之中依旧是辨体的家风也【答龚葛山】 夫天载实体也无声无臭赞语也後之专言无声无臭者皆是道赞语而遗其实体者也故谈至善而专指为无声无臭者亦犹是也 允执之中不是专主流行而随时处中之中自备其内至善之善亦不专主流行而随感而应之善自存其中以致知为主脑者是知有流行而不知有归宿者也恐至命一脉遂截然断路不复有归复之期矣【答董蓉山】 先儒谓不得以天地万物挠己巳立後自能了当得天地万物者亦是吃紧为人之意要在善看不然天地万物果挠已者乎等待已立乃了天地万物乎忘本逐末者狥人者也诚不可为知本知有已不知有人了已者自了者也亦不得谓之知本已欲立而立人已欲达而达人是说仁者之体非说仁者之造认得是体即所谓认得为已何所不至认得为造己未立何暇立人己未达何时达人即所谓若不为已自与己不相干名曰求仁去仁远矣知本两字即是求仁但稍换却头面故不但知本者不可狥人即求仁者亦决无有狥人之理摩顶放踵病此兆矣不但求仁者不可守株即知本者亦决无有守株之理抜一毛而利天下不为弊有由矣【答詹世辑】 有疑止修两挈为多了头面者不知全经总是发明止於至善婉婉转转直说到修身为本乃为大归结实下手此吾所以专揭修身为本其实正是实做止於至善故曰知修身为本而止之是也【答蒋崇父】 一个念头稍涉虚玄便流意见一句话头稍欠填实便托空诠已之自进工夫由此固疎人之观视察安亦即便分诚伪矣【答董蓉山】 雷阳一夕透体通融独来独往得无呈碍【答滕少崧】 自悟彻知本後学得凑手乃知从前说者作者大抵伪也说本体固恍恍惚惚认似作真说工夫亦恍恍惚惚将无作有或认静边有者透不到事上或认见地明者合不到身上大率皆是意可揣得口可说得而实在落手做不得也此其所以为伪也【答从弟孟育】 有友主保守灵明之说者予曰兄旣主灵明必令无时不明无事不灵未论爪生髪长筋转脉揺为兄不明兄纯孝人也即兄母死初哀一段果只激於一恸而不容自己乎将主以灵明而必为之加减剂量使之适协乎若不照则是灵有不保若必照则恐孝有未至人未有自致者也必也亲丧乎是兄用情反恒人之情之不若矣其友为之蹙然请质予曰兄母讶亦毋惊此盖孔圣人之所不能与以知者也而兄必欲与之此其所以异於孔子之学其友曰然则将奈何予曰顔渊死子哭之恸矣孔子全然不知因人唤醒恰好回头照出自中之则乃曰有恸乎非夫人之恸而谁为惟不识知乃能顺则若必识知去则远矣其友为之豁然乃尽弃从前之学【答周三泉】 孔子以知止入门而後之儒者却先格物不知止不知则身心尚无归宿而所谓格物者安得不病於支离本不悟则意绪尚不免於二三而所谓致知者安得不流为意见【与张洪阳】止此则自虚然却不肯揭虚为本修此则自寂然却不可执寂为宗【答涂清浦】 学之以修身为本也尚矣复以为必先知本者岂修身为本之外又别有所谓知本乎曰非然也盖必知本而後有以知家国天下之举非身外物也知均平齐治之举非修外事也知本者知修身为本也非知修身为本之外又别有所谓知本也【答李汝潜】知本一脉当官尤为日着之效只一点念头上向监司处迎揣下向百姓处猜防自谓之用明即所谓能疑为明何啻千里矣与本风光毫髪不相蒙涉端拱垂裳岂无照智只其所注宿者不於人必於己耳【答刘良弼】

大学约言大学首节何谓也以揭言学之大纲也盖三者备而後学之道全也而即倒归於知止谓定静安虑之必自於知止何谓也以申言止之为要也继之曰物有本末云云者何谓也以敎人知止之法也经世之人无一刻离得物如何止经世之人无一刻离得事如何止盖物虽有万矣本末分焉事虽有万矣始终判焉知本始在所当先即当下可讨归宿直於攘攘纷纷之中示以归宿至止之窍故曰是敎人以知止之法也古之欲明明德至修身为本何谓也盖详数事物各分先後而本归修身也本在此止在此矣岂有更别求之理其本乱至未之有也盖决言之也结归知本若曰知修身为本斯知本矣知修身为本斯知至矣 至善其体而明德其用也止至善其归宿而明亲其流行也定而後能静非静生於定也静而後能安非安生於静也要以见必自知止始也旧有语定静安总是止但渐入佳境耳最得立言之意非止则如人之未有家非止则如种之未得地而虑乌从出乎 止为主意修为工夫 身外无有家国天下修外无有格致诚正均平齐治但一事而不本诸身者即是五霸功利之学格致诚正但一念而不本诸身者即是佛老虚玄之学故身即本也即始也即所当先者也知修身为本即知本也知止也知所当先者也精神凝聚意端融结一毫荧惑不及其他浩然一身通乎天地万物直与上下同流而通体浑然一至善矣故止於至善者命脉也修身为本者归宿也家此齐焉国此治焉天下此平焉所谓笃恭而平垂衣而理无为而治者用此道也【知本义】善一也有自主宰言者有自流行言者故止一也有自归宿言者有自应感言者君臣父子朋友之交所谓止之应感者也故仁敬孝慈信所谓善之流行者也归宿不明而直於应感之上讨止犹主宰不悟而直於流行之际看善也止将得乎听讼云云则正所谓止之归宿者也止有归宿随其身之所接於为君也而止仁於为臣也而止敬於为子也而止孝於为父也而止慈於与国人交也而止信则无适而非止也旧答某人书谓随事讨止正与後人随事求中意同未必非中只恐非允执厥中之消息也 至善两字盖孔子摹性本色就虞渊底揭出示人犹恐杳杳冥冥无可据以循入故又就经事宰物中分别本末始终先後指定修身为本使人当地有可归宿故止於至善者命脉也修身为本者诀窍也知本乎身即知止乎善 僭谓学急明宗不在辨体宗者何则旨意之所归宿者是也从古论学必以格致为先即阳明天啓聪明亦祗以致知为奥大学之旨意归宿果在知乎止於至善恐不可以知名之也不可以知名善则止之主意不以知为归宿也决矣故曰知止而後有定盖是要将知归於止不是直以止归於知此宗之辨也此摄知归止鄙人之所以敢力提撕也 至善两字原是直挈性命之宗止於至善者如根之必归土如水之必濬源极则者何尝不是善是就流行言也极致者何尝不是善是以造诣言也落根有地而後可以取勘於流行造诣有基而後可以要归於极致後之学者大率知有流行而不知有归复图为造极而不知有归宿之根源者也学先知止盖斩关第一义也 每谓修身为本之学允执厥中之学也非知本固不可以执中而非厥中允执亦未可以言知本也左之非左右之非右前之非前後之非後停停当当直上直下乃成位其中天下之大本立矣格致诚正不过就其中缺漏处检点提撕使之常止於中耳常止即常修心常正意常诚知常致而物自格矣 止不得者只是不知本知修身为本斯止矣其本乱而末治者否矣岂有更别驰求之理故止不得者病在本也友朋中有苦知本难者予曰本即至善有何形声故圣人只以修身为本不肯悬空说本正恐世人遗落寻常揣之不可测知之地以致虚縻意解躭误光隂只揭出修身为本使人实止实修止得深一分则本之见处透一分止得深两分则本之见处深两分定则本有立而不揺静则本体虚而能固安则本境融而常寂只是一个止的做手随止浅深本地风光自渐见佳境也切不可悬空捞摸作空头想也故本不知又是病在止也此予所谓交互法也其实知本者知修身为本而本之也知止者知修身为本而止之也总是一事有何交互之有但因病立方不得不如此提撕令人有做手耳换作法不换主脑且不因药发病也 齐家不是?揽家盖在家身家即是修之事矣治国不是?揽国盖在国身国即是修之事矣平天下不是?揽天下盖在天下身天下即是修之事矣故家国天下者分量也齐治均平者事绪也余尝云家国天下者修身地头也此所以天子与庶人一也说到性分上所以学无等差说到性分上如何分得物我真所谓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矣无二本也 或问致知格物学问之功莫要於此也独无传者何与曰知非他也即意之分别者是也物非他也即知之感触者是也除却家国天下身心意知无别有物矣除却格致诚正修齐治平无别有知矣故格致无传者一部之全书即所以传格致也如传诚意则意物也而所以诚之者即知也传正心则心物也而所以正之者即知也传修身则身物也而所以修之者即知也传齐家传治国平天下则家国天下者物也而所以齐之治之平之者即知也则格致奚庸传哉曰然则所以格之致之者何如以用其力耶曰此不考於经者之过也如戒自欺求自慊慎其独必其意之所发如好好色如恶恶臭而无有不诚而所以格诚意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身之有所忿?四者所以使心之失其正者此也心不在焉所以使身之失其修者此也而所以格修正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之其所而辟焉身之所以不修者此也家之所以不齐者此也而必由其好恶之正而所以格修齐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正其身以刑家不出家而成敎於国而所以格齐治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絜矩以同好恶而所以格治平之物而致其知者可知也故曰不考於经者之过也【格致义】安其身而後动易其心而後语定其交而後求易言之矣故灼然本末始终之序而学者不悟也只於此不能知所先後即步步离根到处无可着脚直以其身为万物之役如马牛然听其駈策而驰走矣故就一事一物言固自有个本末终始总事物言又只有个本末终始下条备举事物各分先後断以修身为本正为此也悟得此真如走盘之珠到处圆成无有定体亦无定方而本常在我此其所以为经世之窍即悟不彻只捉定修身为本如立表建极相似亦自随事随物就此取衷而本常保其不乱 未尝不是逐事逐件着功而运量精神只是常在一处未尝不是要得检束此身俾无败缺而主脑皈依只是收拾一副当精神使其返本还元无有渗漏此其所以为尽性之学 修身为本只有一个本随身所接无非末者延平曰事虽纷纭还须我处置毕竟宰天宰地宰人宰物运转枢机皆是於我离身之外无别有本虽天地君亲师亦末也 问致知两字不但阳明挈之有宋诸儒无不以为学之始事先生独以为必先知止者何也曰至小经纶也须定个主意岂有归宿茫然可望集事之理运斤者操柄测景者取中若无知止这一步真所谓无主意的文章正诚格致将一切涣而无统矣更有一说心有不正故用正之之功意有不诚故用诚之之功知有不致物有不格故用致之格之之功今此一时耳试反观觉心尚有不正否曰无有意有不诚否曰无有知有不致物有不格否曰此中抵对历历分明亦似无有不致不格曰如此则学问工夫一时间便为空缺矣问者跃然有悟曰允若先生之言复命归根全在一止格致诚正不过就其中缺漏处检照提撕使之常归於止耳 必有以信身外之无有家国天下也而後本体一必有以信修外之无有格致诚正也而後工夫一本体一则精神不至外有渗漏工夫一则意念不复他有驰求而知止矣

道性善编孟子说个入井又说个孺子入井又说个乍见入井盖入井者事之最可矜怜者也孺子於人最无寃亲者也而又得於乍见是又最不容於打点者也不知不觉发出怵惕恻隐苦口苦心只要形容一个顺字盖不顺则外面的便有打点粧饰不与里面的相为对证矣此正所谓以故言性也以利为本也以见非如此不容打点则情之所发便未必能顺岂可便道情善故信得性而後学有归宿若以为道情善直於情上归宗则有恻隐者亦容有不恻隐者矣有羞恶者亦容有不羞恶者矣善不善襍出敎人如何驻脚 性有定体故言性者无不是体情意知能有定用故言情意知能者无不是用惟心为不然以心统性情者也故程子曰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指体而言者孰为之体性其体也指用而言者孰为之用情意知能其用也虞廷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人岂有二心此亦所谓指用而言者也孔子操则存舍则亡出入无时莫知其乡惟心之谓与心岂有出入此亦所谓指用而言者也孟子曰仁人心也此则所谓指体而言者也而用在其中矣他章之言仁必以属性惟此章之言仁直以属心求放心人只漫说毕竟向何方求前念不管後念後念不续前念阳明先生为转一语甚好曰学问之道无他求仁而已矣亦是见得放之不可为方所也求之无可为依据也惟仁可求惟仁可求者则性之有常善也所谓夫道一而已矣不就一上认取何处归宗 性者生之理也知生之为性而不知所以生者非知性者也易有太极是生两仪谓两仪外别有太极固不可指两仪而即谓之曰太极亦未可故中庸只说隐微只说未发只说不可覩闻大率显见覩闻皆所谓发也正告子之所谓生者也凡有知觉运动者孰非生乎若不本其生之由而惟据其迹之所可见则知礼知义者固知觉也而知食知色亦知觉也以至於知有食色而不知有礼义亦知觉也同一知觉同一运动可云何者非生生既是同可云何者非性噫孟子之不以生之谓性则知孟子之以利求故而必本其善之所自来矣 乃若其情则可以为善矣乃所谓善也孟子认定了性善故情可以为善若夫为不善非才之罪也孟子认定了情善故才无不善只怕人不信得性善无地归宗故又以知能之良者表之知能之良者则正所谓情之可以为善者也才之无有不善者也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者孰为之也及其长也无不知敬其兄也又孰为之也故曰亲亲仁也即所谓恻隐之心仁之端者是也性中若无仁孩提之童如何知爱亲敬长义也即所谓羞恶之心义之端者是也性中若无义孩提之童如何知敬长达之二字义尤明白只是一个顺所谓火然泉达充之足以保四海者是也然充者非是寻取既往之怵惕恻隐来充达者不是寻取孩提之爱敬来达信其性之本善而知所归宗达其性之本善而知能之用莫非良矣知本同参视听言动四字虽若有形之实迹而勿之一字则实动而未形之真心也故体认得真视听言动之非理即在不覩不闻中而勿之一念即戒慎恐惧之心也【此下皆兴古疑问】未发之前以理言之则为有以象言之则为无所云看者亦於其中而默探其理之何似耳岂真以象求哉吾尝於静中以一真惺惺者而默与之会久之若见其中之盎然而无所间隔者焉若见其中之肃然而无所偏倚者焉又若见其中之特然而无所依随者焉又若见其中之莹然而无所遮蔽者焉即其盎然者看作寛裕温柔之气象可乎即其肃然者看作斋庄中正之气象可乎即其特然者看作发强刚毅之气象可乎即其莹然者看作文理密察之气象可乎此亦心灵与性真默会若见其似则然耳而岂实有气象之可见耶 本一也为君在君为臣在臣为父在父为子在子与国人交在交国人若是其无定方也然为君为臣此身为父为子此身与国人交此身实非有二身也何尝无定分乎故善一也君曰止仁臣曰止敬子曰止孝父曰止慈与国人交曰止信若是其无定名也然仁孝吾身之善敬慈吾身之善信亦吾身之善实非有他善也何尝无定体乎所以归本之学随所处而地异地异而修同随所遇而时异时异而止同虽日错综於人伦事物之交亦日归宿於根元命脉之处归宿处虽妙入无声无臭之微错综处实曲尽至赜至动之变可见修法原非粗迹不待兼止言而後知止法原非空寂不待兼修言而後知此经世之实学而尽性至命之正宗也问乍见孺子入井必有怵惕恻隐之心此良知也扩而充之足以保四海致良知也如何不以致良知为是曰扩充之说原从性根上扩充若见入井而有恻隐之心孟子所谓仁之端倪张子所谓天理发见自然之苖裔必欲从端倪上苖裔上扩充充不去矣曰何为充不去曰事物之感於我者何常而善端之发见於感应者非一乍见孺子入井勃然恻隐良矣是心之发石火电光一过即化岂复留滞记忆以为後来张本耶继此而有王公高轩之过盖敬之心生矣当是时非可哀也岂容复扩充恻隐以待此大宾耶已而王公以嘑蹴之食加我羞恶之心生矣当是时亦非可哀也岂容复充扩恻隐以应此可羞之感耶藉令见聋瞽吾哀其不成人见孤独吾哀其无告虽与入井之哀同一机括毕竟是随感而见前念後念不相照应岂尝思曰吾前日哀入井矣今当扩充入井之哀以哀此辈?必扩充入井之哀而後能哀後来之可哀劳甚矣狭亦甚矣性体发用不如是矣【此下皆崇闻録】四端之发固自有性根在也吾养吾性随在皆至善之流行矣曰然则性何如而养乎曰孟子道性善指天命之体言也天命之性无声无臭从何处下手只用得一个养字即止至善之止字即成性存存之存字是也养而无害顺性而动达之天下见可哀而恻隐见可耻而羞恶见长上而恭敬见贤否而是是非非毫发不爽所谓从上发虑无往而非不虑之良知矣良知上岂容更加扩充加扩充便是虑而後知知非良矣 天地人物原是一个主脑生来原是一体而分故曰天地人物皆已也人已如何分析得是故立不独立与人俱立达不独达与人皆达视人犹已视己犹人浑然一个仁体程子所谓认得为己何所不至是也若曰已立已达後方能了得天地万物吾未立何暇立人吾未达何暇达人即此便是自私自利隔藩篱而分尔我与天地万物间隔不相关接矣便不仁矣所谓若不为己自与己不相干是也 默识正识认之识仲弓问仁夫子告之以已所不欲勿施於仁义备矣又必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本无宾本无祭如见如承者何事子张问行夫子告之以言忠信行?敬虽蛮貃其可行矣又必曰立则见其参於前也在舆则见其倚於衡也无言无行忠信?敬亦何有此正所谓默而识之的消息也止於至善之脉络也学问有这一步才入微才知本才上达天德阳明先生见山中一老叟自云做言忠信行?敬工夫三十九年此其人亦可尚矣只此默识一步未之知耳 问致中和致字曰天命之性不可覩闻此喜怒哀乐之所以为根者也本自未发浑然至善故谓之中君子於此乎戒慎恐惧工夫都从性根上用是曰致中喜怒哀乐发皆中节此顺性而动其流行恰当主脑适相脗合而无所乖戾故谓之和君子亦顺性之自然率之而已矣率之则道在矣是曰致和致字须如此看若从念上与事为上去致恐去天命之性尚远 心者性之发灵是活物是用神帝王用之以保民桀纣用之以纵欲宿儒用之以博闻强记举子用之以弄巧趋新仪秦用之纵横捭阖仙家用之呼吸长生佛氏用之灰心槁性农工医卜各有所用大学敎人收摄此心归止至善亦临亦保如见如承直用他归根复命庶源洁而流自清根深而叶自茂德无不明民无不亲天德王道一以贯之此复性之宗 泉翁云物至而後义生义生而後知有所措夫知有所措而後格之则未履其物不必豫格之也与吾师所格只当机之物颇合【此下皆井天萃测】俗儒求知於外者也文成求知於内者也学不同而所主在知则同也见罗先生之学摄知归止故其言曰用知以入止则所云知者原是止之用神主知以求致则所云致者恐非善之归宿是以止自浅而入深则有定静安虑之异修由内而及外则有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之分 意为心之运用则统之於心尚未发之於情绪山谓知为意之体者亦谓意为已发故不得不以知为体所以未妥 唐仁卿信石经大学谓置知止能得於格物之前似乎先深而後浅殆不知圣学之止为入窍修为工夫也谓儒者学问思辨之功无所容於八目之内殆不知止惟一法修有多方万物皆备格其当机之旨也谓物有本末一条次致知在格物之下以释格物殆不知此条敎人以知止之法是混止而为修也 近代之流弊既专於知觉上用功而不知以知归止仁卿之矫偏又专於法象上安命而不知以止求修 此学未尝不贵虚未尝不贵寂只以修身为本一切皆为实体未尝不致知未尝不格物只以修身为本一切皆为实功 知本不言内外自是内外合一之体知止不言动静自有动静合一之妙谈止修之法为异说之防莫过於此 善一而已有自主宰言者有自流行言者缉熙敬止所谓善之主宰止之归宿而仁敬孝慈信则善之流行止之应感者也道有旨归原不向逐事精察学有要领只在一处归宗此孔门之止修博约正一贯之真传也【此下皆日新蠡测】圣人常止贤人知止果在一点灵光着力乎抑在未发之中下手乎戒惧必於不睹不闻天载自然无声无臭皆不可以知名也故曰圣人无知 大学专敎知止而修之工夫不过一点检提撕使之常归於止耳 自古圣贤常见自己不是常知自己不足时时刻刻用省身克已工夫故圣如孔子且以不善不改为忧无大过自歉此岂谦词真见得浑身皆性命之流行通体皆至善之充用也归宗处岂不直透性根落手处断然修身为本 行之用深於解矣乃问毕竟是理如何穷性如何悟先生曰只须从末上去求本从用上去寻体岂恐人求之杳杳冥冥故为此切实之词抑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即不可求乎某谓不容说者其体之无声无臭而无声无臭正吾人所当理会故论明德亲民必归宗止善盖至善其体明德其用止至善其归宿明亲其流行如濓溪既云定之以中正仁义又云主静立人极夫中正仁义有何不了而必申之主静岂非静体未窥则所云仁义中正者终在情识上拣别而非真性命用事乎 既云静久能自悟又云穷理斯悟不一静不足尽理必假探索乎曰静未尝不尽理特恐认得不真耳果知天性本静而时时收拾精神管束於此则本根既植条理自生不必屑屑焉考之经传而念头动处概与经传合即时取经传发吾知见而经传所言总与吾心印此之谓一得万毕此之谓斋戒神明而非别有一段穷索工夫与主静作对也即如程子所言涵养须用敬进学在致知亦须问所养所学者何物则养即是学敬即是知用工即是进步不然则敬之为言仅空空兀坐而知之为说须物物讨求末学支离从此起矣 论心者不根极於心所自来则欲与理襍出而难据摄心修身为本即是止於至善践形乃所以尽善形神俱妙莫备於此止到稳时浑身皆善又何心术人品之足言修到极处通体皆仁又奚久暂穷通之足虑 一止一修即一约一博互用而不偏人性上虽不容添一物然一堕形骸便不若天之行所无事故尧曰执中孔曰择善固执子思慎独孟子直养无害周子主静立极皆就太虚中默默保任谓其有曾不着相谓其无曾不落空真宰天地人物之根源世儒云一着工夫便乖本体大抵认性命一物无有理穷无理性尽无性理性俱尽方至於命某则谓性命虽无声臭而其显於喜怒哀乐人伦日用实有自然之条理从条理处究极源委到得色色完满无有缺欠则性命即此贯串工夫实与本体合而岂一切扫除也乎【此下皆敬学录】王塘南先生曰圣贤千言万语无非欲人识其性之本体学问千头万绪亦只求复其性之本体斯言甚确但性非情识之谓喜怒哀乐随感随发而此体凝然不动曰中曰未发圣贤指点甚微其工夫亦从微处默默体认故塘翁云本性以之情云必从无思无为而入云学者奈何役役於隂阳五行而不会太极之原旣会太极何患无隂阳五行不培养於心所自来则遏欲与存理勤苦而难成心所自来者性也性所自来者天也天性在人不离於喜怒哀乐而实不着於喜怒哀乐浑然不覩不闻之体所谓人生而静是也何道何人何微何危自静者不能不感感者不能不动於是有欲之名焉则所性自然之用也心也非即为私欲也顾有从性而出者有不从性而出者从性而出曰道心即蔽锢之极而终有不可冺灭者在故曰微不从性而出曰人心即禁制之密而常有逐物而流者在故曰危此危微间不可为归宿地也舍此善而求正心心未有能正者也其正也不必从事於矫就性之无偏倚处即正也舍养性而求尽心心未有能尽者也其尽也不必从事於扩就性之无亏欠处即尽也当知感物动念之时两者似乎相对而反之天性本然之体岂惟无人即所谓道者亦浑沦而不可窥岂惟不危即所谓微者亦渺茫而不可执是诚生天地人物之大原为入圣之真窍也 格致诚正岂无事实齐治均平岂无规为唯一切以修身为本则规画注厝一有不当喜怒哀乐一不中节只当责本地上欠清楚非可随事补苴抵塞罅漏已也【此下皆明宗录】人处世中只有自已脚下这一片地光光浄浄可称坦途离此一步不免荆棘便是险境故已分上谓之素谓之易人分上谓之外谓之险 身是善体无动无静而无不修即无动无静而无非止倘若悬空说一止其堕於空虚与驰於汗漫等耳 易之穷理是尽性工夫必其所穷者为此性也书之惟精是惟一工夫必其所精者为此一也博文是约礼工夫必其求礼於文者也道学问是尊德性工夫必其以德性为学者也不然主意不先定一切工夫随之而转必执曰修处无非止也则义袭者亦谓之率性矣 大学从本立宗一切格致只从里面究竟而愈入愈微後儒从知立宗一有知觉便向外边探讨而转致转离止善之学性学也反本则与性渐近离本则去性渐远所以知本为知之至也人心既丧曷为有平旦之气乎则仁义之本有为之也君子察此可以知性矣气之清明曷为必於平旦乎则日夜之息为之也君子察此可以知养矣 复之为言往而返也譬之人各有家迷复者往而不返丧其家者也频复者日用一至暂回家者也不远之复则一向住在家中偶出门去便即回来未尝移徙故曰不迁未有别处故曰不贰以此见顔子之学常止之学也 鸢之飞鱼之跃便是率性不可复问何以飞跃曰率性飞者自飞不知其所以飞跃者自跃不知其所以跃可见者物不可见者性也不但鸢鱼尔也此之谓不覩不闻及其至而圣人不知不能者也见此者谓之见性慎此者谓之慎独先生云以我观书在在得益以书博我释卷茫然即读书一端观之而谓学不归本可乎谓本不於身可乎後儒将止至善做明明德亲民到极处属末一段事

审尔则顔曾并未出仕亲民止至善终无分矣【此下皆证学记】至善两字形容不得说虚字亦近之然圣人只说至善不说虚正为至善是虚而实的又是实而虚的言善则虚在其中言虚则兼不得实也程子云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如云可说即是情不是性矣既不可说故透性只是止 今日学人所以难入门者只为宋儒将居敬穷理分作两事分作两时先要究穷物理讲得处处明了方来躬行与孔子之敎真是天渊若真正入圣门头便将平时习气虚知虚见许多妄想各様才智伎俩尽数扫荡一丝不挂内不着念外不着相四方上下一切俱无倚靠当时自有滋味可见由此并精直入更不回头再不用东愁西愁东想西想即外边事物虽或不能尽知然大本已立将来自有通贯时节 吾儒尽性即是超生死生死气也非性也性也者命也不因生而生不因死而死原与太虚同体儒学入门即知止知止即知性知性而尽性达天德矣超而上之矣 人自有身以来百骸九窍五脏六腑七情六欲皆生死之根富贵贫贱患难声色货利是非毁誉作止语嘿进退行藏辞受取与皆生死之境若逐境留情迷真滞有便是在生死的缘业若顺事无情摄末归本一而不二凝而不流即是出生死的法门盖真性本寂声臭俱无更有何物受彼生死 圣学身心本无分别形色即是天性不可谓身乾净不是心乾净心乾净不是身乾净孔子皜皜肫肫全在仕止久速上见 今人但在天下国家上理会自身却在一边 打叠静坐取静为行可以言静境未可以言静体人生而静之静直言静体故止地可依不对动静之静而言 近来谈止修之学者有重止者则略言修遂构荒唐入禅之诮有重修者则轻言止至腾切实近里之声其实於透底一着不能无失夫止修非二体论归宿工夫不得不判分两挈究血脉消息却自浑合不离未有不止而能修亦未有不修而能止者第止之归宿直本修身透体归根毕竟不落流行之用而诚正格致则有若网之在纲者是则直下真消息也吾侪止未得力毕竟修的工夫还用得较多且重然究竟彻底一着总属止的堤防【此下皆崇行录】只反身一步便是归根复命便有寂感之妙只离本一步便跟着心意知物走便逐在家国天下去精神分散往而无归无复有善着矣 只归到已分上便是惠廸便吉一走向人分上便是从逆便凶几微之差霄壤相判 只落了心意知物便有後天流行之用便是可覩可闻有声有臭的恁是刻苦下工存理遏欲毕竟是用上着脚去先天真体远矣故圣人之学直从止窍入微後儒之工只向修法下手以此而欲上达圣人心传不得其门而入者也 性情才三字孟子特地拈出三个眼目一属情与才便有利有不利敎人只从利上认取性体告子生之谓性分明是指才为性到才上看性性安得有全善者乎 问初学才要止又觉当修才去修又便不止未知下手处曰非礼勿视听言动是止不是止曰是止曰即此是修不是修曰是修曰然则何时何地不是下手处虽然夫子先说个复礼以顔子之聪明不得不复问子一点出视听言动四字始信是下手妙诀矣【此下皆天中习录】视听言动形而下者孰主宰是孰隆施是便是形而上者岂是悬空另有个形上的道理唯形上即在形下之中故曰修身为本性学也 物虽纷纭岂不各有个天然的本末事虽杂冗莫不各有自然的始终人惟临局当机莫知所先则精神无处凑泊譬之奕然画东指西茫无下手只缘认不得那一着该先耳夫既认定一个本始当先而先之则当下便自归止此固未尝不用知然却不在知上落脚故曰摄知归止 本体粹然何所可戒而亦何以可求故其功在止止即戒慎恐惧之谓 心是把捉不得的活物必须止止得住方可言存养盖形生神发後这灵明只向外走就是睡着时他也还在梦里走滚故这灵明上无可做手但要识得这灵明从何处发窍便从那发处去止故者以利为本所谓故之利者即恻隐四端之心也容有不恻隐之心矣而岂有不仁义礼智之性哉此心性之辨也【此下皆时习录】修身为本之宗须实以身体勘以身体勘必查来历源头何如做手诀窍何如将来受用何如以来历源头言之将人生而静以上者为始乎人生而静以下者为始乎心意知为人生而静以上者乎盖人生而静以下者乎则止至善之为入门第一义也决矣以做手诀法言之至善杳冥欲止而无据而经世之人日以其心意知与天下国家相构又顷刻不能止者非从事物上称量本末始终讨出修身为本至善於何握着而止於何入窍乎则做手诀法之莫有妙於修身为本也信矣以将来受用言之离本立宗离止发虑者之能为天地万物宗主乎从本立宗从止发虑者之能为天地万物宗主乎则其受用之莫有大也信矣然则此学信乎其可以定千世不易之宗也

明儒学案卷三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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