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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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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部,传记类,总录之属,明儒学案>

钦定四库全书

明儒学案卷八

余姚 黄宗羲 撰

白沙学案

有明之学至白沙始入精微其吃紧工夫全在涵养喜怒未发而非空万感交集而不动至阳明而後大两先生之学最近阳明後来从不说起何也薛中离阳明之高第弟子也正德十四年上疏请白沙从祀孔庙是必有以知师门之学同矣罗一峰曰白沙观天人之微究圣贤之藴充道以富崇德以贵天下之物可爱可求漠然无动於中故出其门者多清苦自立不以富贵为意高风之所激远矣

简讨陈白沙先生献章

尚书湛甘泉先生若水【别见】

举人李大崖先生承箕

通政张东所先生诩

给事贺医闾先生钦

吏目邹立斋先生智

御史陈时周先生茂烈

长史林缉熙先生光

州同陈秉常先生庸

布衣李抱真先生孔修

处士谢天锡先生佑

文学何时振先生廷矩

运使史惺堂先生桂芳

白沙学案一

文恭陈白沙先生献章

陈献章字公甫新会之白沙里人身长八尺目光如星右脸有七黑子如北斗状自幼警悟絶人读书一览辄记常谓孟子所谓天民者慨然曰为人必当如此梦拊石琴其音泠泠然一人谓之曰八音中惟石难谐子能谐此异日其得道乎因别号石斋正统十二年举广东乡试明年会试中乙榜入国子监读书已至崇仁受学於康斋先生归即絶意科举筑春阳台静坐其中不出阈外者数年寻遭家难成化二年复游太学祭酒邢让试和杨龟山此日不再得诗见先生之作惊曰即龟山不如也扬言於朝以为真儒复出由是名动京师罗一峰章枫山庄定山贺医闾皆恨相见之晚医闾且禀学焉归而门人益进十八年布政使彭韶都御史朱英交荐言国以仁贤为宝臣自度才德不及献章万万臣冒高位而令献章老丘壑恐坐失社稷之宝召至京阁大臣尼之令就试吏部辞疾不赴疏乞终养授翰林院检讨而归有言其出处与康斋异者先生曰先师为石亨所荐所以不受职某以听选监生始终愿仕故不敢伪辞以钓虚誉或受或不受各有攸宜自後屡荐不起弘治十三年二月十日卒年七十有三先生疾革知县左某以医来门人进曰疾不可为也先生曰须尽朋友之情饮一匙而遣之先生之学以虚为基本以静为门户以四方上下往古来今穿纽凑合为匡郭以日用常行分殊为功用以勿忘助之间为体认之则以未尝致力而应用不遗为实得远之则为曾点近之则为尧夫此可无疑者也故有明儒者不失其矩矱者亦多有之而作圣之功至先生而始明至文成而始大向使先生与文成不作则濓洛之精藴同之者固推见其至隐异之者亦疎通其流别未能如今日也或者谓其近禅盖亦有二圣学久湮共趋事为之末有动察而无静存一及人生而静以上便邻於外氏此庸人之论不足辨也罗文庄言近世道学之昌白沙不为无力而学术之误亦恐自白沙始至无而动至近而神此白沙自得之妙也彼徒见夫至神者遂以为道在是矣而深之不能极几之不能研其病在此缘文庄终身认心性为二遂谓先生明心而不见性此文庄之失不关先生也先生自序为学云仆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学其於古圣贤垂训之书盖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专求所以用力之方既无师友指引日靠书册寻之忘寐忘食如是者累年而卒未有得所谓未得谓吾此心与此理未有凑泊脗合处也於是舍彼之繁求吾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後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御勒也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緖来历如水之有源委也於是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张东所叙先生为学云自见聘君归後静坐一室虽家人罕见其面数年未之有得於是迅扫夙习或浩歌长林或孤啸絶岛或弄艇投竿於溪涯海曲捐耳目去心智久之然後有得焉盖主静而见大矣由斯致力遅遅至二十余年之久乃大悟广大高明不离乎日用一真万事本自圆成不假人力无动静无内外大小精粗一以贯之先生之学自博而约由粗入细其与禅学不同如此尹直琐缀录谓先生初至京潜作十诗颂太监梁方方言於上乃得授职及请归出城辄乘轿张盖列槊开道无复故态丘文庄采入宪庙实录可谓遗秽靑史宪章录则谓采之实录者张东白也按东白问学之书以义理须到融液操存须到洒落为言又令其门人馈遗先生深相敬慕寄诗疑其迯禅则有之以乌有之事阑入史编理之所无也文庄深刻喜进而恶退一见之於定山再见之於先生与尹直相去不远矣万历十三年诏从祀孔庙称先儒陈子諡文恭

论学书复赵提学 执事谓浙人以胡先生不敎人习四礼为疑仆因谓礼文虽不可不讲然非所急正指四礼言耳非统体礼也礼无所不统有不可须?离者克已复礼是也若横渠以礼敎人盖亦由事推之教事事入途辙去使有所据守耳若四礼则行之有时故其说可讲而知之学者进德修业以造於圣人紧要却不在此也程子曰且省外事但明乎善惟进诚心外事与诚心对言正指文为度数若以其至论之文为度数亦道之形见非可少者但求道者有先後缓急之序故以且省为辞省之言略也谓姑略去不为害耳此盖为初学未知立心者言之若以外事为外物累已而非此之谓则当絶去岂直省之云乎 仆年二十七始发愤从吴聘君学其於古圣贤垂训之书盖无所不讲然未知入处比归白沙杜门不出专求所以用力之方旣无师友指引惟日靠书册寻之忘寐忘食如是者亦累年而卒未得焉所谓未得谓吾此心与此理未有凑泊脗合处也於是舍彼之繁求吾之约惟在静坐久之然後见吾此心之体隐然呈露常若有物日用间种种应酬随吾所欲如马之御衔勒也体认物理稽诸圣训各有头緖来历如水之有源委也於是涣然自信曰作圣之功其在兹乎有学於仆者辄敎之静坐盖以吾所经历粗有实效者告之非务为高虚以误人也 承谕有为毁仆者有曰自立门户者是流於禅学者甚者则曰妄人率人於伪者仆安敢与之强辩姑以迹之近似者言之孔子敎人文行忠信後之学孔氏者则曰一为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而动直然後圣可学而至矣所谓自立门户者非此类欤佛氏教人曰静坐吾亦曰静坐曰惺惺吾亦曰惺惺调息近於数息定力有似禅定所谓流於禅学者非此类欤仆在京师适当应魁养病之初前此克恭亦以病去二公皆能审於进退者也其行止初无与於仆亦非仆所能与也不幸其迹偶与之同出京之时又同是以天下之责不仕者辄涉於仆其责取证於二公而仆自己丑得病五六年间自汗时发母氏年老是以不能出门耳凡责仆以不仕者遂不可解所谓妄人率人於伪者又非此类欤

复林太守 仆於送行之文间尝一二为之而不以施於当道者一则嫌於上交一则恐其难继守此戒来三十余年苟不自量勇於承命後有求者将何辞以拒之与顺德吴明府 出处语默咸率乎自然不受变於俗斯可矣

复张东白 夫学有由积累而至者有不由积累而至者有可以言传者有不可以言传者夫道至无而动至近而神故藏而後发形而斯存大抵由积累而至者可以言传也不由积累而至者不可以言传也知者能知至无於至近则无动而非神藏而後发明其几矣形而斯存道在我矣是故善求道者求之易不善求道者求之难义理之融液未易言也操存之洒落未易言也夫动已形者也形斯实矣其未形者虚而已虚其本也致虚之所以立本也戒慎恐惧所以闲之而非以为害也然而世之学者不得其说而以用心失之者多矣斯理也宋儒言之备矣吾尝恶其太严也使着於见闻者不睹其真而徒与我哓哓也是故道也者自我得之自我言之可也不然辞愈多而道愈窒徒以乱人也君子奚取焉

与罗一峰 圣贤处事毫无偏主惟视义如何随而应之无往不中吾人学不到古人处每有一事来斟酌不安便多差却随其气质刚者偏於刚柔者偏於柔每事要高人一着做来毕竟未是盖缘不是义理发源来只要高去故差自常俗观之故相云泥若律以道均为未尽 君子未尝不欲人入於善苟有求於我者吾以告之可也强而语之必不能入则弃吾言於无用又安取之且衆人之情既不受人之言又必别生枝节以相矛盾吾犹不舍而责之益深取怨之道也 伊川先生每见人静坐便叹其善学此一静字自濓溪先生主静发源後来程门诸公递相传授至於豫章延平尤专提此敎人学者亦以此得力晦翁恐人差入禅去故少说静只说敬如伊川晚年之训此是防微虑远之道然自学者须自量度如何若不至为禅所诱仍多着静方有入处若平生忙者此尤为对证之药 学者先须理会气象气象好时百事自当此言最可玩味言语动静使是理会气象地头变急为缓变激烈为和平则有大功亦远祸之道也非但气象好而已

答张汝弼 康斋以布衣为石亨所荐所以不受职而求观秘书者冀得开悟主也惜乎宰相不悟以为实然言之上令就职然後观书殊戾康斋意遂决去某以聼选监生荐又疏陈始终愿仕故不敢伪辞以钓虚名或受或不受各有攸宜尔

与林君 学劳攘则无由见道故观书博识不如静坐与林缉熙 终日乾乾只是收拾此心而已此理干涉至大无内外无终始无一处不到无一息不运会此则天地我立万化我出而宇宙在我矣得此欛柄入手更有何事往古来今四方上下都一齐穿纽一齐收拾随时随处无不是这个充塞色色信他本来何用尔脚劳手攘舞雩三三两两正在勿忘勿助之间曾点些儿活计被孟子打并出来便都是鸢飞鱼跃若无孟子工夫骤而语之以曾点见趣一似说梦会得虽尧舜事业只如一点浮云过目安事推乎此理包罗上下贯彻终始滚作一片都无分别无尽藏故也自兹已往更有分殊处合要理会毫分缕析义理尽无穷工夫尽无穷书中所云乃其统体该括耳夫以无所着之心行於天下亦焉往而不得哉

与贺克恭 人要学圣贤毕竟要去学他若道只是个希慕之心却恐末梢未易凑泊卒至废弛若道不希慕圣贤我还肎如此学否思量到此见得个不容已处虽使古无圣贤为之依归我亦住不得如此方是自得之学 心地要寛平识见要超卓规模要濶远践履要笃实能此四者可以言学矣 接人接物不可拣择殊甚贤愚善恶一切要包他到得物我两忘浑然天地气象方始是成就处 为学须从静中坐养出个端倪来方有商量处

与谢元吉 人心上容留一物不得才着一物则有碍且如功业要做固是美事若心心念念只在功业上此心便不广大便是有累之心是以圣贤之心廓然若无感而後应不感则不应又不特圣贤如此人心本体皆一般只要养之以静便自开大

与何时矩 宇宙内更有何事天自信天地自信地吾自信吾自动自静自阖自辟自舒自卷甲不问乙供乙不待甲赐牛自为牛马自为马感於此应於彼发乎迩见乎远故得之者天地与顺日月与明鬼神与福万民与诚百世与名而无一物奸於其间呜呼大哉前辈云铢视轩冕尘视金玉此盖略言之以讽始学者耳人争一个觉才觉便我大而物小物尽而我无尽夫无尽者微尘六合瞬息千古生不知爱死不知恶尚奚暇铢轩冕而尘金玉耶 禅家语初看亦甚可喜然实自儱侗与吾儒似同而异毫厘间便分霄壤此古人所以贵择之精也如此辞所见大体处了了如此闻者安能不为之动但起脚一差立到前面无归宿无准的便日用间种种各别不可不勘破也

与张廷实 时矩语道而遗事秉常论事而不及道时矩如师也过秉常如商也不及胥失之矣道无往而不在仁无时而或息天下何思何虑如此乃至当之论也圣人立大中以敎万世吾侪主张世道不可偏高坏了人也

诗直是难作其间起伏往来脉络缓急浮沉当理会处一一要到非但直说出本意而已文字亦然古文字好者都不见安排之迹一似信口说出自然妙也其间体制非一然本於自然不安排者便觉好柳子厚比韩退之不及只为太安排也【论诗文】

前辈谓学贵知疑小疑则小进大疑则大进疑者觉悟之机也一番觉悟一番长进更无别法也即此便是科级学者须循次而进渐到至处耳

古之作者意郑重而文不烦语曲折而理自到

见子长寄定山先生诗可是率尔定山岂可辄寄以诗耶

复李世卿 君子以道交者也同明相照同类相求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覩已不遵道而好与人交恶在其能交也

与崔楫 弃礼从俗坏名教事贤者不为愿更推广此心於一切事不令放倒名节道之藩篱藩篱不守其中未有能独存者也

与李德孚 大抵吾人所学正欲事事点简今处一家之中尊卑老少咸在才点简着便有不由已者抑之以义则咈和好之情於此处之必欲事理至当而又无所忤逆亦甚难矣如此积渐日久恐别生乖戾非细事也将求其病根所在而去之秪是无以供给其日用诸儿女婚嫁在眼不能不相责望在已既无可增益又一切裁之以义俾不得妄求此常情有所不堪亦乖戾所宜有也昔者罗先生劝仆卖文以自活当时甚卑其说据今时势如此亦且不免食言但恐欲纾目前之急而此货此时则未可售者不知何如可耳

与湛氏泽 承示近作颇见意思然不欲多作恐其滞也人与天地同体四时以行百物以生若滞在一处安能为造化之主耶古之善学者常令此心在无物处便运用得转耳学者以自然为宗不可不着意理会 自然之乐乃真乐也宇宙间复有何事 飞云之高几千仞未若立本於空中与此山平置足其颠若履平地四顾脱然尤为奇絶此其人内忘其心外忘其形其气浩然物莫能干神游八极未足言也 麽久处危地以老母在堂不自由耳近遣人往衡山问彼田里风俗寻胡致堂住处古人托居必有所见倘今日之图可遂老脚一登祝融峰不复下矣是将托以毕吾生非事游观也三年之丧在人之情岂由外哉今之人大抵无识见

便卑闒得甚爱人道好怕人道恶做出世事不得正坐此耳吾辈心事质诸鬼神焉往而不得泰然也耶 学无难易在人自觉耳才觉退便是进也才觉病便自药也 日用间随处体认天理着此一鞭何患不到古人佳处也

示学者帖 诸君或闻外人执异论非毁之言请勿相闻若事不得已言之亦须隐其姓名可也人气禀习尚不同好恶亦随而异是其是非其非使其见得是处决不至以是为非而毁他人此得失恒在毁人者之身而不在所毁之人言之何益且安知已之所执以为是者非出於气禀习尚之偏亦如彼之所执以议我者乎苟未能如颜子之无我未免是已而非人则其失均矣况自古不能无毁盛德者犹不免焉今区区以不完之行而冒过情之誉毁者固其所也此宜笃於自修以求无毁之实不必以为异而欲闻之也

语录三代以降圣贤之人邪说并兴道始为之不明七情交炽人欲横流道始为之不行道不明虽日诵万言博极群书不害为未学道不行虽普济羣生一匡天下不害为私意为学莫先於为已为人之辨此是举足第一步 疑而後问问而後知知之真则信矣故疑者进道之萌芽也信则有诸已矣论语曰古之学者为已夫道无动静也得之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欲静即非静矣故当随动静以施其功也 善学者主於静以观动之所本察於用以观体之所存 治心之学不可把捉太紧失了元初体段愈甚道理不出又不可太漫漫则流於泛滥而无所归 但得心存斯是敬莫於存外更加功大抵学者之病助长为多晦翁此诗其求药者欤

题跋书漫笔後 文章功业气节果皆自吾涵养中来三者皆实学也惟大本不立徒以三者自名所务者小所丧者大虽有闻於世亦其才之过人耳其志不足称也学者能辨乎此使心常在内到见理明後自然成就得大

次王半山韵跋 作诗须将道理就自己性情上发出来不可作议论说去离了诗之本体便是宋头巾也赠彭惠安别言 忘我而我大不求胜物而物莫能挠孟子云我善养吾浩然之气山林朝市一也死生常变一也富贵贫贱夷狄患难一也而无以动其心是名曰自得自得者不累於外物不累於耳目不累於造次颠沛鸢飞鱼跃其机在我知此者谓之善学不知此者虽学无益也

题采芳园记後 天下未有不本於自然而徒以其智收显名於当年精光射来世者也易曰天地变化草木蕃时也随时绌信与道翺翔固吾儒事也

着撰仁术论 天道至无心比其着於两间者干怪万状不复有可及至巧矣然皆一元之所为圣道至无意比其形於功业者神妙莫测不复有可加亦至巧矣然皆一心之所致心乎其此一元之所舍乎昔周公扶王室者也枑文亦扶王室者也然周公身致太平延被後世枑文战争不息祸藏於身者枑文用意周公用心也是则至绌莫如意而至巧者莫踰於心矣

安土敦乎仁论 寓於此乐於此身於此聚精会神於此而不容或忽是谓之曰君子安土敦乎仁也比观泰之序卦曰履而泰然後安又曰履得其所则舒泰泰则安矣夫泰通也泰然後安者通於此然後安於此也然九二曰包荒用冯河是何方泰而忧念即兴也九三曰艰贞无咎则君子於是时愈益恐恐然如祸之至矣是则君子之安於其所岂直泰然而无所事哉盖将兢兢业业惟恐一息之或间一念之或差而不敢以自暇矣 无後论 君子一心足以开万世小人百惑足以丧邦家何者心存与不存也夫此心存则一一则诚不存则惑惑则伪所以开万世丧邦家者不在多诚伪之间而足矣夫天地之大万物之富何以为之也一诚所为也盖有此诚斯有此物则有此物必有此诚诚在人何所具於一心耳心之所有者此诚而为天地者此诚也天地之大此诚且可为而君子存之则何万世之不足开哉作俑之人既惑而丧其诚矣夫既无其诚而何以有後耶 或曰道可状乎曰不可此理之妙不容言道至於可言则已涉乎粗迹矣何以知之曰以吾知之吾或有得焉心得而存之口不可得而言之比试言之则已非吾所存矣故凡有得而可言皆不足以得言曰道不可以言状亦可以物乎曰不可物囿於形道通於物有目者不得见也何以言之曰天得之为天地得之为地人得之为人状之以天则遗地状之以地则遗人物不足状也 禽兽说 人具七尺之躯除了此心此理便无可贵浑是一包脓血裹一大块骨头饥能食渴能饮能着衣服能行淫欲贫贱而思富贵富贵而贪权势忿而争忧而悲穷则滥乐则淫凡百所为一信气血老死而後已则命之曰禽兽可也 道学传序 学者不但求之书而求之吾心察於动静有无之机致养其在我者而勿以闻见乱之去耳目支离之用全虚圆不测之神一开卷尽得之矣非得之书也得自我者也 赠容一之序 恐游心太高着蹟太奇将来成就结裹处既非寻常意料所及而予素?钝胡能追攀逸驾仰视九霄之上何其茫茫生方鋭意以求自得亦将不屑就予又安知足履平地之果为何如也 赠张廷实序 廷实之学以自然为宗以忘已为大以无欲为至即心观妙以揆圣人之用其观於天地日月晦明山川流峙四时所以运行万物所以化生无非在我之极而思握其枢机端其衔绥行乎日用事物之中以与之无穷 城隍庙记 神之在天下其间以至显称者非以其权欤夫聪明正直之谓神威福予夺之谓权人亦神也权之在人犹其在神也此二者有相消长盛衰之理焉人能致一郡之和下无干纪之民无所用权如或水旱相仍疫疠间作民日汹汹以干鬼神之谴怒权之用始不穷矣夫天下未有不须权以治者也神有祸福人有赏罚失於此得於彼神其无以祸福代赏罚哉鬼道显人道晦古今有识所忧也 云潭记 天地间一气而已诎信相感其变无穷人自少而壮自壮而老其欢悲得丧出处语默之变亦若是而已孰能久而不变哉变之未形也以为不变既形也而谓之变非知变者也夫气也者日夜相代乎前虽一息变也况於冬夏乎生於一息成於冬夏者也夫气上蒸为云下注为潭气水之未变者也一为云一为潭变之不一而成形也其必有将然而未形者乎默而识之可与论易矣厓先生承箕将孝廉李大厓先生承箕 李承箕字世卿号大厓楚之嘉鱼人成化丙午举人其文出入经史跌宕纵横闻白沙之学而慕之弘治戊申入南海而师焉白沙与之登临吊古赋诗染翰投壶饮酒凡天地间耳目所闻见古今上下载籍所存无所不语所未语者此心通塞往来之机生生化化之妙欲先生深思而自得之不可以见闻承当也久之而先生有所悟入归筑钓台於黄公山读书静坐其中不复仕进自嘉鱼至新会涉江浮海水陆万里先生往见者四而白沙相忆之诗去岁逢君笑一回经年笑口不曾开山中莫谓无人笑不是真情懒放怀又衡岳千寻云万寻丹青难写梦中心人间铁笛无吹处又向秋风寄此音真有相视而莫逆者盖先生胸怀洒落白沙之门更无过之乙丑二月卒年五十四唐伯元谓其晚节大败不知何指当俟细考

文集诗雅颂各得其所而乐之本正可以兴可以羣可以怨而诗之教明孔子之志其见於是乎先生诗曰从前欲洗安排障万古斯文看日星其本乎一笑功名卑管晏六经仁义沛江河其用乎时当可出宁须我道不虚行只在人其出处乎所谓吟咏性情而不累於性情者乎 先生不着书尝曰六经而外散之诸子百家皆剩语也故其语曰他年得遂投闲计只对青山不着书又曰莫笑老慵无着述真儒不是郑康成

明儒学案卷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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